有 出 路 嗎 ?全 球 競 爭 與 台 灣 社 會 改 革 全 球 化 及 其 可 能 的 影 響 在 台 灣 已 被 廣 泛 討 論 和 辯 論 。 經 濟 技 術 專 家 主 張 通 過 減 稅 、 私 有 化 、 放 鬆 管 制 等 措 施 , 將 全 球 化 視 為 自 由 市 場 和 最 低 限 度 國 家 干 預 的 勝 利 。 確 保 台 灣 未 來 經 濟 發 展 的 需 要 。然 而 , 伴 隨 新 貧 困 的 失 業 率 上 升 需 要 國 家 提 供 更 多 的 社 會 福 利 。提 出 了 一 種 將 減 稅 與 增 加 福 利 相 結 合 的 奇 怪 政 策 取 向 , 恰 恰 表 明 了 國 家 在 全 球 競 爭 與 社 會 改 革 之 間 的 困 境 。這 是 台 灣 平 衡 經 濟 和 社 會 需 求 的 巨 大 挑 戰 。 Introduction 到20 世 紀 末 , 全 球 化 被 認 為 是 一 個 加 速 的 相 互 關 聯 和 相 互 依 存 的 過 程 , 跨 越 國 界 , 在 經 濟 、 政 治 和 文 化 方 面 ( Axford, 1995) 。亞 洲 金 融 危 機 見 證 了 全 球 資 本 快 速 流 動 所 產 生 的 驚 人 影 響 , 遠 遠 超 出 了 經 濟 層 面 。這 是 一 個 政 治 經 濟 問 題 , 將 全 球 經 濟 競 爭 、 國 內 民 主 政 治 和 對 社 會 改 革 的 期 待 融 為 一 體 , 成 為 對 國 家 職 能 的 非 常 艱 鉅 的 挑 戰 。在 台 灣 尤 其 如 此 。 在 亞 洲 金 融 危 機 中 , 台 灣 倖 免 於 經 濟 遭 受 的 巨 大 損 失 。然 而 , 台 灣 並 非 沒 有 受 到 危 機 的 影 響 。他 們 付 出 的 代 價 不 僅 與 國 民 黨 在2000 年 總 統 競 選 中 的 失 敗 有 關 , 而 且 與 新 的 民 進 黨 政 府 未 能 兌 現 社 會 改 革 的 承 諾 有 關 。本 文 將 重 點 關 注 第 二 點 , 特 別 是 民 進 黨 政 府 如 何 認 識 全 球 化 及 其 應 對 政 策 的 問 題 。我 們 將 概 述 2000 年 的 社 會 情 況 , 作 為 我 們 理 解 台 灣 案 例 的 背 景 。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globalisation : a theoretical thinking 全 球 化 被 更 好 地 理 解 為 資 本 主 義 發 展 的 過 程 , 以 及 由 無 情 的 經 濟 需 求 和 政 治 決 定 驅 動 的 結 構 性 力 量 。作 為 資 本 主 義 發 展 的 過 程 , 全 球 化 與 過 去 幾 個 世 紀 的 國 際 經 濟 並 不 完 全 不 同 , 資 本 主 義 不 斷 提 高 盈 利 能 力 的 驅 動 邏 輯 仍 然 落 後 於 發 展 ( Hirst and Thompson, 1999: 2-3) 。然 而 , 知 識 和 技 術 進 步 帶 來 的 時 間 和 空 間 壓 縮 顯 著 增 加 了 我 們 在 世 界 的 相 互 聯 結 ( George and Wilding, 2002: 19-20) 。反 過 來 , 這 兩 種 力 量 都 將 全 球 化 的 程 度 作 為 一 種 國 家 下 的 結 構 性 力 量 , 這 種 力 量 相 互 競 爭 有 利 的 生 產 條 件 和 資 本 。這 一 點 都 不 新 鮮 。然 而 , 隨 著 全 球 競 爭 的 日 益 緊 張 , 國 家 也 處 於 非 常 緊 張 的 位 置 。 第 一 個 挑 戰 來 自 經 濟 壓 力 。全 球 化 創 造 了 一 種 氛 圍 , 在 這 種 氛 圍 中 , 各 州 更 加 意 識 到 他 們 徵 收 的 稅 款 及 其 對 經 濟 的 影 響 ( George and Wilding, 2002: 58) 。儘 管 一 些 研 究 顯 示 像 瑞 典 等 現 有 高 稅 收 制 度 就 有 相 矛 盾 的 結 果 ( Steinmo, 2002 年 ) , 但 由 於 全 球 資 本 流 動 性 , 增 加 稅 收 不 太 可 能 被 接 受 ( OECD, 1999 年 ) 。全 球 競 爭 的 緊 張 構 成 了 “ 逐 底 競 爭 ” 的 結 構 性 力 量 , 這 意 味 著 為 了 國 家 競 爭 力 而 作 出 更 多 削 減 稅 收 、 福 利 支 出 和 國 家 干 預 。 ( Kennett, 2001: 15-17) 。 其 次 , 稅 收 確 實 處 於 中 心 地 位 , 這 與 國 家 實 施 政 策 的 能 力 有 關 , 特 別 是 民 主 化 提 高 了 公 眾 對 國 家 承 擔 更 多 責 任 和 對 其 公 民 的 承 諾 的 期 望 ( Grugel, 2002: 82-85) 。 許 多 研 究 揭 示 了 民 主 化 和 福 利 之 間 的 巧 合 發 展 ( Brown 和Hunter, 1999; Ku, 1997) , 但 政 府 提 供 更 多 福 利 的 能 力 已 被 政 府 增 稅 權 力 的 限 制 所 侵 蝕 。然 而 , 我 們 必 須 注 意 , 這 並 不 意 味 著 國 家 無 能 為 力 ;相 反 , 各 國 應 對 這 種 衝 突 的 方 式 和 可 能 性 將 隨 著 它 們 的 資 源 和 參 與 全 球 競 爭 的 程 度 而 有 所 不 同 。 第 三 , 全 球 化 可 能 帶 來 的 社 會 影 響 也 是 一 個 重 要 問 題 。 全 球 治 理 的 不 發 達 , 財 富 和 機 會 將 不 會 平 均 分 配 , 更 有 可 能 有 利 於 有 資 本 的 人 , 而 不 是 工 人 。對 失 業 的 恐 懼 以 及 工 資 、 社 會 保 障 、 健 康 和 環 境 標 準 的 下 降 已 成 為 公 眾 關 注 的 問 題 , 尤 其 是 在 發 展 中 國 家 。將 全 球 化 作 為 一 種 新 的 經 濟 殖 民 主 義 形 式 的 批 評 者 恰 恰 揭 示 了 這 種 擔 憂 ( 例 如 Adams、 Gupta 和Mengisteab, 1999) 。Grugel 還 指 出 , “ 新 興 民 主 國 家 一 方 面 面 臨 著 承 擔 更 多 職 能 的 壓 力 , 靈 活 地 為 其 公 民 提 供 服 務 , 另 一 方 面 又 面 臨 著 組 織 變 得 更 精 簡 以 應 對 全 球 化 後 果 的 壓 力 。 ( 2002: 84) 。台 灣 確 實 如 此 。 Dreaming for social reforms 作 為1990 年 代 最 強 大 的 反 對 黨 , 民 進 黨 不 僅 以 支 持 台 灣 利 益 的 政 治 主 張 而 聞 名 , 而 且 以 親 福 利 的 意 識 形 態 而 聞 名 , 這 與 國 民 黨 的 中 國 價 值 觀 和 經 濟 優 先 形 成 鮮 明 對 比 。這 在 民 進 黨1993 年 對 於 社 會 福 利 的 白 皮 書 中 得 到 了 顯 著 體 現 , 提 出 ( DDP, 1993) : 1.建 立 涵 蓋 養 老 、 健 康 、 工 傷 、 失 業 救 濟 金 的 全 民 社 會 保 險 制 度 。 2.兒 童 和 青 少 年 的 家 庭 津 貼 。 3.社 會 救 助 現 金 待 遇 增 加 。 4.擴 大 對 弱 勢 群 體 的 福 利 服 務 。 5.完 善 的 醫 療 體 系 和 網 絡 。 6.人 人 享 有 的 住 房 政 策 。 7.集 體 談 判 的 工 作 條 件 。 8.在 中 央 政 府 設 立 一 級 專 門 負 責 社 會 福 利 的 部 會 。 9.將 社 會 福 利 納 入 國 家 發 展 規 劃 。 10.推 進 全 國 資 源 再 分 配 。 此 後 , 在 每 次 選 舉 民 進 黨 提 出 的 福 利 政 策 成 為 反 對 國 民 黨 的 重 要 政 策 辯 論 ( Ku, 2000, 2002) 。這 反 過 來 又 提 升 了 民 進 黨 在 社 會 改 革 方 面 的 公 眾 形 象 , 例 如 , 2000 年 的 一 項 調 查 顯 示 , 47% 的 受 訪 者 認 為 民 進 黨 是 為 窮 人 服 務 的 政 黨 , 只 有11% 的 人 認 為 它 是 為 富 人 服 務 的 ( Ku, 2003b ) 。 相 反 , 國 民 黨 推 出 了 許 多 優 惠 的 金 融 措 施 , 例 如 減 稅 、 救 助 和 公 開 購 買 公 司 股 票 , 以 幫 助 陷 入 困 境 的 企 業 。 總 成 本 相 當 於 1998 年 政 府 總 支 出 的 16%。 這 些 措 施 確 實 產 生 了 重 要 影 響 , 防 止 台 灣 經 濟 陷 入 更 深 的 衰 退 , 從 而 幫 助 台 灣 擺 脫 亞 洲 金 融 危 機 。. .鑑 於 這 些 ( 公 共 投 資 ) 項 目 不 可 避 免 的 延 遲 和 滯 後 , 通 過 減 稅 刺 激 私 人 消 費 也 是 必 要 的 。 正 如 亞 洲 開 發 銀 行 所 評 論 的 ( 1999: 64) , 政 府 還 應 通 過 擴 大 投 資 稅 收 抵 免 法 的 範 圍 來 鼓 勵 私 人 投 資 。 然 而 , 這 些 措 施 也 引 發 了 兩 場 政 治 辯 論 , 一 方 面 涉 及 稅 收 的 公 平 性 , 另 一 方 面 涉 及 國 家 的 階 級 性 質 。 兩 者 最 終 都 對 政 府 和 執 政 的 國 民 黨 的 合 法 性 造 成 了 嚴 重 損 害 。 顯 然 , 公 眾 對 這 些 措 施 並 不 滿 意 , 因 為 他 們 發 現 自 己 是 賬 單 的 最 終 支 付 者 。例 如 , 主 要 由 工 薪 階 層 承 擔 的 所 得 稅 的 重 要 性 從1991 年 的22.28% 顯 著 提 高 到1999 年 的35.50%, 主 要 由 客 戶 承 擔 的 增 值 稅 也 從15.24% 增 加 到25.74%。同 期 , 其 他 來 自 土 地 稅 和 股 票 市 場 的 稅 收 則 大 多 減 少 。這 意 味 著 上 層 階 級 是 最 大 的 贏 家 。2000 年 初 , 距 離 總 統 選 舉 日 還 不 到 三 個 月 , 一 項 全 國 性 調 查 顯 示 , 超 過 60%的 受 訪 者 意 識 到 稅 收 不 公 平 和 收 入 差 距 不 斷 擴 大 , 並 擔 心 情 況 會 變 得 更 糟 。更 有 趣 的 是 , 68.50% 的 受 訪 者 將 這 些 問 題 歸 咎 於 總 統 和 其 他 國 民 黨 政 客 ( Ku, 2003a: 178-185) 。 總 之 , 這 樣 的 社 會 形 勢 奠 定 了 2000 年 國 民 黨 失 敗 的 原 因 , “ 國 民 黨 失 敗 的 原 因 不 是 經 濟 原 因 。相 反 , 它 作 為 一 個 資 本 主 義 政 黨 的 性 質 和 它 對 社 會 改 革 的 嚴 重 忽 視 應 該 被 考 慮 在 內 。因 此 , 經 濟 增 長 對 於 獲 得 政 府 合 法 性 仍 然 很 重 要 , 但 社 會 改 革 的 壓 力 可 能 會 抵 消 這 種 合 法 性 的 收 益 。. .', 正 如Ku 評 論(2003a: 185)。在 這 種 情 況 下 , 民 進 黨 的 親 福 利 形 像 對 總 統 競 選 很 有 幫 助 。特 別 是 陳 水 扁 會 長 提 出 以 下 福 利 政 策 : ( 一 ) 對 未 領 取 退 休 金 的 老 人 , 每 月 給 予 新 台 幣 三 千 元 的 福 利 津 貼 ;( 二 ) 三 歲 以 下 兒 童 免 費 醫 療 ;(3) 僅 適 用 於 年 輕 首 次 購 房 者 的3% 利 率 的 低 成 本 抵 押 貸 款(Ku, 2003a: 187)。 民 進 黨 在 2000 年 總 統 競 選 中 的 勝 利 , 不 僅 標 誌 著 台 灣 民 主 化 的 新 紀 元 , 也 預 示 著 對 社 會 改 革 的 期 望 越 來 越 高 。然 而 , 這 個 故 事 並 沒 有 一 個 圓 滿 的 結 局 。民 主 可 以 使 特 定 政 黨 掌 權 , 但 問 題 仍 然 存 在 。民 進 黨 政 府 需 要 一 次 次 應 對 挑 戰 , 特 別 是 在 全 球 層 面 日 益 激 烈 的 經 濟 競 爭 和 國 內 層 面 社 會 改 革 的 要 求 之 間 。自1990 年 代 初 以 來 , 作 為1970 年 代 和1980 年 代 台 灣 經 濟 增 長 的 核 心 源 泉 的 勞 動 密 集 型 產 業 , 出 現 了 向 東 南 亞 和 中 國 等 勞 動 力 成 本 低 的 地 區 流 動 的 現 象 。隨 著 資 本 外 流 的 增 加 , 失 業 和 低 工 資 的 壓 力 正 在 成 為 日 益 嚴 重 的 問 題 。一 個 巨 大 的 困 難 迫 在 眉 睫 ( Ku, 1997: 76) : 在 全 球 化 進 程 中 , 本 地 勞 動 力 不 僅 要 與 國 內 其 他 勞 動 力 競 爭 , 還 要 與 外 來 勞 動 力 競 爭 有 限 的 就 業 機 會 。工 作 的 有 無 和 工 資 的 高 低 直 接 影 響 到 職 工 的 生 存 和 企 業 的 利 潤 。然 而 , 由 於 全 球 競 爭 , 工 資 水 平 很 難 提 高 。如 果 政 府 應 該 通 過 社 會 計 劃 和 法 規 提 高 工 資 , 他 們 就 有 可 能 減 少 就 業 機 會 。高 失 業 率 和 低 工 資 都 將 極 大 地 損 害 國 家 的 合 法 性 。. . 經 濟 危 機 將 轉 變 為 政 治 危 機 。 即 使 在 不 同 的 政 府 下 , 困 難 也 沒 有 改 善 。有 趣 的 是 , 民 進 黨 政 府 很 快 就 放 棄 了 其 社 會 福 利 的 理 想 , 因 為 一 系 列 關 於 財 政 困 境 、 國 家 養 老 金 計 劃 的 爭 議 , 以 及 引 發 股 市 大 跌 的 第 四 座 核 電 站 抗 議 活 動 。自2000 年 總 統 大 選 以 來 , 市 場 價 值 已 經 下 跌 了 一 半 。2000 年9 月16 日 , 陳 水 扁 上 任 僅100 天 , 他 宣 布 經 濟 發 展 為 政 府 的 新 優 先 事 項 , 社 會 福 利 計 劃 將 被 推 遲 ( Ku, 2003a: 187-188) 。與 前 國 民 黨 政 府 類 似 , 這 一 公 告 在 民 進 黨 決 策 者 的 心 目 中 暗 示 了 經 濟 與 福 利 之 間 的 不 相 容 和 零 和 關 係 , 儘 管 實 際 上 這 並 不 一 定 會 發 生 。然 而 , 社 會 改 革 的 承 諾 已 被 置 於 不 確 定 的 境 地 上 。 A divided society 沒 有 一 致 的 政 府 政 策 , 就 不 可 能 為 社 會 改 革 凝 聚 根 本 力 量 。台 灣 的 社 會 狀 況 並 沒 有 隨 著 民 主 的 鞏 固 而 改 善 , 反 而 越 來 越 差 。表1 將 準 確 地 顯 示 這 個 論 點 。表 一 是 1991 年 以 來 台 灣 經 濟 變 化 的 總 體 情 況 , 從 中 可 以 看 出 民 進 黨 政 府 剛 上 台 後 經 濟 增 長 率 急 劇 下 滑 。2002 年 的 增 長 速 度 似 乎 在 好 轉 , 但 這 只 是 對 前 一 年 急 劇 衰 退 的 反 應 , 也 遠 低 於2000 年 之 前 的 經 濟 表 現 。 隨 著 經 濟 增 長 不 佳 , 台 灣 的 財 富 ,人 均 國 民 生 產 總 值 正 在 回 落 到1990 年 代 中 期 的 水 平 。此 外 , 經 濟 衰 退 正 在 蔓 延 , 就 業 機 會 受 到 威 脅 , 如 表2 所 示 。 經 濟 衰 退 之 後 , 失 業 成 為 一 個 嚴 重 的 問 題 。1990 年 代 初 , 台 灣 的 失 業 率 一 直 低 於2%, 但2002 年 大 幅 上 升 至5% 以 上 。 失 業 的 主 要 原 因 不 是 勞 動 力 市 場 的 季 節 性 調 整 , 而 是 大 規 模 裁 員 , 從失 業 率 從1991 年 的16% 左 右 增 加 到2002 年 的 近 50%。 這 表 明 移 民 流 動 在 全 球 範 圍 內 產 生 了 重 要 影 響 , 尋 找 新 工 作 的 難 度 也 在 增 加 。 2002 年 , 失 業 工 人 換 新 工 作 的 平 均 時 間 超 過30 週 , 而1991 年 約 為15 週 。 另 一 方 面 , 收 入 差 距 方 面 的 社 會 不 平 等 也 在 惡 化 。收 入 最 高 的20% 家 庭 與 最 低 20% 的 家 庭 之 間 的 收 入 差 距 從1991 年 的4.97 增 加 到2002 年 的6.16。 最 劇 烈 的 跳 躍 發 生 在2000 年 至2001 年 的 短 短 一 年 內 , 從5.55 到6.39, 表 明DPP 政 府 的 福 利 努 力 和 對 社 會 改 革 的 承 諾 並 沒 有 真 正 得 到 執 行 ( Ku, 2003b) 。惡 劣 的 條 件 進 一 步 刺 激 了 台 灣 的 社 會 不 穩 定 。表3 展 示 了 兩 個 相 關 的 指 標 。出 於 工 作 保 障 和 體 面 工 資 的 原 因 , 勞 資 衝 突 從1991 年 的1,810 起 增 加 到2002 年 的12,393 起 。 同 期 暴 力 犯 罪 案 件 也 有 所 增 加 , 這 表 明 民 進 黨 政 府 無 法 維 持 社 會秩 序 , 不 僅 是 指 良 好 的 生 活 質 量 , 也 是 為 了 經 濟 生 產 。 Global challenges ahead 對 上 述 問 題 有 兩 種 不 同 的 解 釋 。首 先 是 政 府 在 吸 引 私 人 投 資 方 面 表 現 不 佳 , 這 是 企 業 遷 出 的 主 要 原 因 , 因 此 導 致 公 共 投 資 對 基 礎 設 施 的 需 求 增 加 。第 二 個 側 重 於 全 球 勞 動 力 和 生 產 分 工 , 主 張 採 取 更 加 自 由 和 放 鬆 管 制 的 經 濟 政 策 ( 《 中 國 時 報 》 , 2001 年3 月17 日 ) 。最 後 , 政 府 發 表 了 題 為 “ 2008 年 挑 戰 : 國 家 發 展 計 劃 ( 20022007 年 ) ” 的 政 策 聲 明 , 清 楚 地 表 明 了 其 意 圖 。 在 聲 明 中 , 政 府 承 認 三 大 挑 戰 , 稱 ( CEPD, 2002) : 1. 全 球 競 爭 : 日 益 激 烈 的 全 球 人 才 和 資 本 競 爭 已 將 核 心 生 產 要 素 顯 著 轉 變 為 質 量 、 創 造 和 速 度 , 意 味 著 更 靈 活 的 生 產 和 更 多 的 知 識 投 資 。 2. 中 國 大 陸 的 磁 吸 效 應 : 中 國 作 為 更 強 大 的 競 爭 對 手 , 廉 價 的 勞 動 力 和 土 地 , 廣 闊 的 市 場 吸 引 了 很 多 台 商 , 進 而 對 台 灣 失 業 率 上 升 產 生 了 影 響 。 3. 歷 史 包 袱 : 如 威 權 政 體 和 民 主 轉 型 時 期 遺 留 下 來 的 社 會 問 題 ( 如 “ 黑 金 ” 政 治 ) 、 僵 化 的 行 政 和 法 律 制 度 、 長 期 積 累 的 壞 賬 和 財 務 負 擔 。 有 趣 的 是 , 台 灣 從 中 國 積 累 了 大 量 的 貿 易 順 差 , 從 1991 年 的 70 億 美 元 大 幅 增 長 到 2002 年 的 220 億 美 元 。 但 同 期 政 府 統 計 數 據 顯 示 , 台 商 在 中 國 的 投 資 超 過 240 億 美 元 ,佔 台 灣 對 外 直 接 投 資 總 額 的70% 左 右 , 而 台 灣 的FDI 流 入 量 僅 為170 億 美 元 。一 個 棘 手 的 畫 面 出 現 了 。台 灣 必 須 依 靠 中 國 市 場 獲 利 , 但 中 國 也 被 視 為 台 灣 私 人 投 資 以 及 其 他 外 國 資 本 的 主 要 競 爭 對 手 。 為 恢 復 台 灣 在 全 球 經 濟 中 的 競 爭 力 , 政 府 承 諾 在 財 稅 方 面 進 行 更 多 改 革 , 並 在 人 力 資 本 和 基 礎 設 施 方 面 進 行 更 多 投 資 。 然 而 , 事 情 並 非 如 此 簡 單 。 該 聲 明 確 實 是 上 述 兩 種 解 釋 的 混 合 體 。 為 了 應 對 日 益 激 烈 的 全 球 競 爭 , 更 加 開 放 和 放 鬆 管 制 的 環 境 將 鼓 勵 更 多 的 私 人 和 外 國 在 台 灣 投 資 , 但 這 也 可 能 導 致 台 灣 企 業 更 快 地 向 大 陸 遷 移 , 一 方 面 , 政 府 損 失 慘 重 另 一 方 面 , 特 別 是 如 果 稅 收 抵 免 被 用 作 鼓 勵 措 施 的 話 。 政 府 收 入 的 損 失 最 終 將 減 少 進 行 更 多 投 資 所 需 的 公 共 資 源 。 此 外 , 如 果 沒 有 更 多 的 投 資 , 台 灣 經 濟 很 難 向 高 附 加 值 產 業 轉 型 , 從 而 提 高 台 灣 的 競 爭 力 。 這 構 成 了 一 個 巨 大 的 困 境 , 從 根 本 上 改 變 了 對 東 亞 發 展 的 傳 統 解 釋 , 特 別 是 關 於 國 家 在 指 導 經 濟 發 展 中 的 作 用 。 Farewell to the developmental state 在 東 亞 , “ 治 理 市 場 ” ( Wade, 1990) 、 “ 紀 律 市 場 ” ( Amsden, 1989) 和 “ 引 導 市 場 ” ( White and Wade, 1988) 等 概 念 被 廣 泛 使 用 。國 家 與 市 場 的 關 係 。儘 管 有 人 認 為 自 由 主 義 和 全 球 化 並 非 密 不 可 分 ( 例 如George 和Wilding, 2002: 57) , 但 國 家 在 政 策 選 擇 範 圍 和 實 施 政 策 的 能 力 方 面 仍 然 面 臨 著 限 制 , 這 仍 然 是 事 實 。 自1990 年 代 以 來 , 許 多 自 由 主 義 政 策 和 措 施 , 如 減 稅 、 私 有 化 、 放 鬆 管 制 等 , 已 被 廣 泛 執 行 , 從 國 家 主 導 轉 向 市 場 主 導 重 塑 台 灣 經 濟 , 儘 管 伴 隨 著 失 業 和 不 平 等 的 社 會 成 本 。 一 些 自 由 主 義 的 追 隨 者 認 為 這 些 社 會 成 本 是 在 經 濟 增 長 的 同 時 在 全 球 化 世 界 中 朝 著 更 好 的 國 家 競 爭 力 邁 進 是 必 要 和 暫 時 的 , 但 國 民 黨 政 府 在2000 年 的 選 舉 中 已 被 人 民 拋 棄 的 情 況 已 經 發 生 過 。 民 進 黨 政 府 對 社 會 改 革 的 期 望 越 來 越 高 , 但 未 能 如 願 兌 現 。陳 總 統 宣 佈 福 利 讓 位 給 經 濟 增 長 的 表 態 , 恰 恰 暴 露 了 有 限 資 源 的 緊 張 , 這 基 本 上 來 自 於 前 國 民 黨 政 府 留 下 的 不 健 康 的 公 共 財 政 。 正 如 我 們 在 上 一 節 中 所 探 討 的 , 大 量 公 共 資 金 已 被 國 民 黨 政 府 用 於 抗 擊 亞 洲 金 融 危 機 , 以 及 減 稅 以 支 持 私 人 投 資 。1990 年 代 , 政 府 收 支 差 距 明 顯 擴 大 。 在 收 入 方 面 , 稅 收 佔 國 民 生 產 總 值 的 百 分 比 從1991 年 的17.4% 迅 速 下 降 到2002 年 的 12.3%, 使 台 灣 成 為 一 個 低 稅 收 經 濟 體 , 遠 低 於 其 鄰 國 , 韓 國 的 20%, 新 加 坡 的 16%。 然 而 , 公 共 支 出 不 可 能 減 少 , 2002 年 稅 收 收 入 只 能 支 持 政 府 總 支 出 的53%左 右 , 而 在1980 年 代 和1990 年 代 , 這 一 數 字 分 別 為70% 和64%。收 入 和 支 出 之 間 的 差 距 也 意 味 著 公 共 債 務 的 惡 化 。2002 年 官 方 承 認 的 累 計 公 債 約 為 新 台 幣 32,890 億 元 , 相 當 於 台 灣 國 民 生 產 總 值 的32.9%, 比1997 年 的25.0% 有 所 增 加 ( DGBASEY, 2002) , 儘 管 有 人 估 計 潛 在 的 公 債 可 能 更 高 ,各 級 政 府 約 新 台 幣10 億 元 ( 聯 合 報 , 2003 年10 月22 日 ) 。 公 共 資 金 短 缺 最 終 限 制 了 政 府 的 政 策 選 擇 和 國 家 能 力 , 特 別 是 一 方 面 需 要 更 多 必 要 的 投 資 , 如 人 力 資 本 和 基 礎 設 施 來 提 高 國 家 競 爭 力 , 另 一 方 面 需 要 更 多 的 福 利 來 提 升 民 進 黨 政 府 的 福 利 形 象 及 其 合 法 性 。 另 一 方 面 。經 濟 與 福 利 的 衝 突 日 益 加 劇 。“ 我 們 要 工 作 ” 、 “ 反 貧 困 ” 、 “ 平 價 教 育 ” 等 口 號 已 成 為 每 一 次 社 會 運 動 的 主 旋 律 。越 來 越 多 的 人 , 包 括 勞 動 者 、 學 校 教 師 和 農 民 , 對 社 會 條 件 和 政 府 的 自 由 化 政 策 表 示 不 滿 。 2004 年 總 統 大 選 臨 近 , 民 進 黨 政 府 內 閣 對 於 找 出 方 法 解 決 困 境 面 臨 著 巨 大 的 政 治 壓 力 。 一 項 奇 怪 的 政 策 出 現 了 , 同 時 減 稅 和 增 加 福 利 。 在 沒 有 增 加 稅 收 的 情 況 下 , 民 進 黨 政 府 推 出 了 一 系 列 臨 時 公 共 就 業 計 劃 以 減 少 失 業 , 以 超 過 700 億 新 台 幣 預 計 將 提 供 超 過75,000 個 臨 時 工 作 。 另 一 方 面 , 更 多 的 公 共 資 金 , 從 2001 年 的 8100 億 新 台 幣 用 於 國 家 發 展 到 最 近 5年 的 5000 億 新 台 幣 , 計 劃 注 入 基 礎 設 施 的 改 善 , 預 計 將 創 造 數 千 個 就 業 機 會 。 這 些 措 施 引 發 了 一 場 關 於 “ 錢 從 哪 裡 來 ” 的 激 進 政 治 辯 論 , 特 別 是 在 我 們 了 解 到 長 期 積 累 的 壞 賬 沒 有 改 善 的 跡 象 和 收 支 差 距 越 來 越 大 的 情 況 下 。在 不 加 徵 稅 的 情 況 下 , 上 述 新 計 劃 的 資 金 來 自 公 債 , 因 此 積 累 更 多 債 務 , 或 是 來 自 出 售 國 有 企 業 和 財 產 的 政 府 股 份 , 從 而 進 一 步 開 放 台 灣 經 濟 。 前 者 不 利 於 長 遠 發 展 , 不 為 經 濟 官 員 所 接 受 。後 者 可 以 幫 助 經 濟 合 理 化 , 但 由 於 擔 心 失 業 , 似 乎 不 受 員 工 的 青 睞 。此 外 , 在 經 濟 衰 退 期 間 很 難 找 到 好 的 交 易 , 因 此 大 多 數 私 有 化 計 劃 , 例 如 電 信 , 都 沒 有 達 到 他 們 的 預 期 目 標 。呼 籲 制 定 一 項 規 範 公 共 財 政 的 法 案 已 出 現 ( 聯 合 日 報 , 2003 年10 月22 日 ) 。我 們 應 該 為 未 來 花 更 多 的 錢 嗎 ?這 個 問 題 已 經 成 為 2004 年 總 統 大 選 的 核 心 政 治 辯 論 。 長 期 以 來 , 台 灣 一 直 享 受 國 家 主 導 的 發 展 , 很 難 理 解 激 烈 的 全 球 競 爭 的 影 響 已 經 從 根 本 上 侵 蝕 了 我 們 習 慣 的 方 式 。正 如Gough 所 言 ( 1996: 215) , “ 在 競 爭 日 益 激 烈 的 全 球 世 界 中 , 民 族 國 家 必 須 接 受 績 效 競 爭 力 作 為 追 求 其 他 目 標 的 約 束 ” 。然 而 , 民 主 政 治 使 這 變 得 更 加 複 雜 , 因 為 人 民 可 以 授 予 政 治 家 和 官 員 權 力 , 但 也 可 以 隨 時 撤 回 權 力 。民 進 黨 政 府 正 是 深 陷 困 境 , 力 求 在 不 降 低 工 資 和 工 作 條 件 的 情 況 下 , 將 資 金 和 就 業 崗 位 留 在 自 己 的 領 土 上 。馴 服 全 球 化 的 想 法 多 種 多 樣 ( 例 如Held 和KoenigArchibugi, 2003 年 ) , 但 它 們 的 可 行 性 尚 未 真 正 得 到 檢 驗 。無 論 發 生 什 麼 , 國 家 都 不 能 迴 避 其 作 為 這 一 過 程 中 重 要 參 與 者 之 一 的 任 務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