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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竞巨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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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生
竞
巨
佬
孔 乙 己》
效应 T 细胞的高尔基体的格局,是和别处不同的:都是对着质膜的一个曲尺形的通道,
管里面预备着加工好的蛋白质,可以随时使用。
做工的细胞器,傍午傍晚散了工,每每花四个 ATP,买一根微管蛋白,——这是二十万
年前的事,现在每根要涨到十分子,——靠膜外贴着,边休息边装配;倘肯多花一分子,便
可修一修被自由基攻击的活性部位,如果出到十几分子,那就能枕着囊泡休息一晚,但这些
细胞器,多是没有膜的,大抵没有这样阔绰,只有线粒体,才踱进第三管道第五突起的侧面,
消磨闲暇时光。
我从效应阶段起,便在受体对侧的高尔基体里当伙计,掌柜说,样子太傻,怕侍候不了
线粒体,就搬搬囊泡罢。外面的中心体,虽说容易说话,但唠唠叨叨缠杂不清的也很不少。
他们俩往往要亲眼看着微管蛋白从囊泡中伸出,看过三级结构对不对,又亲看小工把蛋
白装上,然后放心:在这严重监督下,组装错误的微管蛋白只能扔进溶酶体。所以过了几天,
掌柜又叫我去溶酶体跑腿。 我从此便整天走我的路线,专管我的职务。
虽然东西没送错地方,但总觉得有些单调,有些无聊。掌柜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四级结构,
主顾也常常拿 ADP 骗我,教人高兴不得;只有孔乙己到店,才可以笑几声,所以至今还记
得。
孔乙己是站着修理而大亚基 78 位带放射性的唯一的核糖体。他身材很高大;沉降系数
82S,β 折叠间时常夹些伤痕;一条几乎断掉的 rRNA。
骨架虽然是我们厂生产的,可是又脏又破,自最后一个细胞周期以来没有修理。他对蛋
白质说话,总是满口 AUCG,教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他姓孔,别人便从抗原对照表上的“3乙基-1-己烯”这半懂不懂的话里,替他取下一个绰号,叫做孔乙己。
孔乙己一到厂,所有休息的酶便都看着他笑,有的叫到:“孔乙己,你 28 位又被羟自由
基攻击了!”他不回答,对厂里说:“修活性部位,休息半个小时。”便排出九个 GTP。他们又
高声嚷道:“你一定又偷人家东西了,还拿外汇买氨基酸。”
孔乙己说: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?我昨天亲眼见你偷了内质网的
tRNA,围着打。”孔乙己争辩道:“窃 tRNA 不能算偷……tRNA!核糖体的事,能算偷么?”
接连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无膜固穷”,什么“AUG”之类,引得众酶哄笑起来,厂内外都充满
了快活的原生质。
听人家背地里议论,孔乙己原来也在内质网工作过,但终于没有得到指标,又不会营生;
于是愈过愈穷,弄到将进溶酶体了。幸而活性部位还是好的,便替高尔基体合成谷胱甘肽。
可惜他好闲懒做,连自己和甘氨酸一齐失踪。如是几次,叫他合成的 mRNA 也没有了。孔
乙己没有法,便免不了做些偷窃的事。
但他在我们厂里,品行却比别人的好,就是从不拖欠;虽然间或没有现 ATP,暂时记在
膜上,但不出半个细胞周期,定然还清。 孔乙己休息了十分钟,β 折叠渐渐复了原,旁酶便
又问道:“孔乙己,你真当会把肽链插进内质网里吗?”孔乙己不屑回答。他又接着问:“你怎
的连固定位点都捞不到呢?”
孔乙己立刻显得不安,说些“核仁太卖力、过量合成、自然选择”之类,一些不懂了。厂内
外充满了快活的原生质。 在这些时候,我可以附和着笑,掌柜是绝不责备的。而且掌柜见了
孔乙己,也每每这样问他,引人发笑。
孔乙己便找辅酶说话。有一回对我说到:“你知道线粒体有几层膜么?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
他说:“知道,我便考你一考。一分子丙酮酸进线粒体,变成多少二氧化碳出来?”我想,讨
ATP 一般的人,也配考我么?便不再理会。
孔乙己等了许久,很恳切地说道:“算不出来?我教给你,记着!这些将来做掌柜有用。”
我暗想自己再进溶酶体一千次也变不成掌柜,又不耐烦,懒懒地答他道:“谁要你教,不是 3
分子么?”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,将 rRNA 的末端顶着膜,说:“对呀对呀!线粒体的核
糖体是 55S 的,你知道么?”我愈不耐烦了,推着泡走远。
孔乙己刚用 28 位羟基缩一个硬脂酸想在膜上写字,见我毫不热心,便又叹一口气,显
出极惋惜的样子。 有几回,乙酰辅酶 A 听到笑声,也赶热闹,围住了孔乙己,他便给他们
谷胱甘肽,一人一分子。辅酶接过肽,仍然不散,乙酰基对着孔乙己。孔乙己着了慌,把肽
放在两亚基间,说到:“不多了,我已经不多了。”又看了看谷胱甘肽,自己摇头说:“GAA、
UGU、GGC。”于是这一群辅酶在笑声里走散了。 孔乙己就是这样使生物分子快活,可是没
有他,别人也这么过。
有一天,大约是战胜流感病毒的前两三天,掌柜正在慢慢地结账,看过膜,忽然说:“孔
乙己长久没有来了。还欠十九个 ATP 呢!”我才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。
一个磷酸化酶说道:“他怎么会来?他打折了腿了。”掌柜说:“哦!”“他仍旧总是偷,这一
回,是自己发昏,合成了穿孔蛋白,去偷线粒体了。线粒体的 ATP,偷得的么?”“后来怎么
样?”“怎么样?线粒体进不去,倒把氢离子放出来了,小亚基掉了,NADH 也出来了,撞在
腿上,肽链散了半截。”“后来呢?”“散了半截怎样呢?”“怎样……谁晓得,又不见他来修,许
是水解了。”掌柜也不再问,仍然慢慢地算他的账。 战胜流感病毒后,其他细胞都很高兴,
惟有我们 T 细胞倍感凄凉。
我整理着危险的蛋白酶原,发送出溶酶体清理破掉的线粒体。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:“给
一个囊泡。”这声音虽然很低,却很耳熟。看时又全没有蛋白质。出了管道向核侧一望,那孔
乙己便倚在近核侧。他一条链掉出来,已不成样子,小亚基有些奇怪,好像是线粒体的核糖
体特有的;见了我,又说道:“给一个囊泡。”掌柜说:“孔乙己么?你还欠十九个 ATP 呢!”
孔乙己很颓唐地仰面答道:“这……下回还清罢。这一回是先 ATP,泡要好。”
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,笑着对他说:“孔乙己,你又偷东西了!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争辩,
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!”“取笑?要是不偷,怎么会打断了腿?”孔乙己低声说道:“氧自由基,
基,基……”他的构象,好像恳求掌柜,不要再提。
我推着囊泡,给孔乙己裹上,他从身上挤出三个 ATP 和一个 GTP,放在我手上,见他
P 位还卡着一个终止信号蛋白,便知道他的 ATP 连同小亚基都是从线粒体偷的。不一会,
他乘着泡走了,我问他去哪里,他留下一句“UAA”。
自此以后,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。我不懂他的话,便去问掌柜。
掌柜说:“你问这干什么?UAA 是终止密码子呀!”
我到现在也没有见他,大约他已水解了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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